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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章 冷漠(第1页)

陈望低着头,正在摆弄手里什么东西。陈望。车夫将马车停在边上,许婉宁挑开帘子问陈望。陈望下意识地就将东西藏到了身后,眼神紧张,看了过来,夫,夫人。许婉宁看清楚了,那是一支碧绿的簪子,虽然陈望藏得快,但是女人家最懂首饰了,只瞄一眼,就大概知道全貌了。那不是青杏的簪子,应该是陈望新买来送青杏的!毕竟小别胜新婚,两个相爱的人又都这么久不见了,是要买点东西哄哄青杏的。许婉宁笑:大人还在里头是,我一直在这等着,没有离开,大人没有出来。那就一起等吧。许婉宁放下帘子,安静地等着裴珩。她表面虽冷静,可心内,从看完红榜到现在,一直惴惴不安,无人倾诉。安哥儿改姓的事情,被璋和帝驳回了。原本应该是早就要定下来的事情,却一直拖了这么久,当真是莫浔忘记了将东西呈给璋和帝吗不对的,安哥儿改姓的事情,只要裴家同意就行了。现在的裴家,就只有裴珩一个人,也就是说,裴珩同意了,孩子同意了,她这个当娘的同意了,就可以了。怎么还需要璋和帝的同意呢莫浔为什么要将东西呈给璋和帝真的是因为裴珩是朝廷大臣的原因吗在这个节点,在这种情况下暴出来,别人只会觉得,璋和帝惜才爱才心切,他没有因为裴长安写错了名字,而照样给他榜首,此事一出,全天下的目光都会在安哥儿身上和璋和帝的不拘一格上。七岁榜首,大越建朝百年来未有之,人们的目光都放在这个神通上,谁还会去猜璋和帝为什么不同意安哥儿改姓的原因呢!也不知道,璋和帝会如何向阿珩解释原因。大殿里。璋和帝正与裴珩在对弈,三局棋结束了,两局二人打成了平手,一局璋和帝赢了,但是也只是赢了一子。皇上棋艺又精进了,微臣心悦诚服!裴珩放下棋子。阿珩就不要这么拘束了,你我好兄弟,棋艺又都出自一个师傅,本来就是不相上下。璋和帝关切地询问:你的身体好些了吧这段日子休养得好吗裴珩起身,恭敬地行礼:微臣身体已经大好了,还要皇上担忧微臣,微臣惭愧啊!惭愧什么。你身体好,才能回来继续当朕的左膀右臂,你早些回金麟卫吧,你不在,那些金麟卫整日里无所事事,连个主心骨都没有。裴珩微微勾着唇,低着他,任谁都看不到他眼底的那一抹嘲讽,是,微臣下午就回金麟卫。你回去了就好。有你在,金麟卫又会是朕的左膀右臂。璋和帝拍着裴珩的肩膀,心情大好:对了,朕有一件好消息,本来你回家就能听到了,但是朕想要亲自告诉你。璋和帝言笑晏晏,让裴珩不得不听下去:皇上请讲,微臣洗耳恭听。你的继子许长安,高中榜首了,他的文章朕看过了,完全不像是出自七岁的孩童之手,论断犀利,用词精准,阿珩,你可要好好地培养培养你这个继子啊,将来必将成为我大越肱股之臣啊!璋和帝和颜悦色,一脸的欣赏之意。他提及的是许长安。多谢皇上赞誉,这是安哥儿之福。裴珩谢过,他随他母亲嫁到裴家之后,微臣与这孩子就以父子相称,相处甚是愉快,我与他母亲,也是锦瑟和鸣,举案齐眉。如今他母亲主动提及,想将孩子的姓改成裴姓,也算是了了微臣此生不能有子嗣的遗憾。微臣已经向顺天府递了更名帖,从今往后,这孩子便是裴家的子孙了。璋和帝摆手:这事儿朕知道,朕也想告知你一声,朕驳了。那孩子毕竟有七岁了,记事了,也有了心智,更是聪慧,知道你不是他的亲生父亲,父子之间总会隔着点什么。阿珩,朕是为你考虑,若你想要个子嗣,朕允你,过继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孩来,从小抚养,就是你的亲生孩子,比半路养的孩子肯定是更亲的。驳回了裴珩的请求,还给了一个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可明明,顺天府只要将户籍上的姓名改过来即可,皇上又怎么会过问孩子改姓的事情。京都官员中不缺为家中孩子更名之事,还有过继的孩子换姓的事情,从未听说过皇上会过问,因为这是大臣的私事,只要不是有伤国体,或者的损坏朝廷的名声,璋和帝不能,不会,也不应该去多嘴过问臣子的家事。可裴珩的家事,璋和帝不仅过问了,不同意不说,还给出了一番说辞,来让裴珩改变心意!他不想让安哥儿改姓!裴珩没有与璋和帝争执,而是恭恭敬敬地道:微臣谢皇上体恤,是微臣考虑的不周全,如今听皇上一说,微臣觉得,养个小婴儿,确实很好。璋和帝讶了讶。他以为裴珩会再说点什么,可他什么都没说,这让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你能这样想,朕就放心了。裴家子嗣都不丰,如今就只有你表弟裴子聪有个女儿,裴家是大越的肱股之臣,子嗣凋零可不行啊。听说子聪前段日子胡作非为,将镇国公府都给输掉了,如今流落在外头,吃了很多苦头,也算是得到惩罚了,朕会做主,将宅子赎回来,让他们父子二人重新开始,为裴家开枝散叶。你放心,子聪生下孩子,朕会替你做主,抱一个回来过继到你的名下。你与孩子有血缘,孩子又是从小就被你养大的,这样才是最好的!可微臣已经答应了那个孩子改姓裴,没有做好,微臣怕与那孩子生份。阿珩不用担心这个,不同意孩子改姓的事情是朕的主意,他要恨,就恨朕,与你没有半点关系。裴珩拱手,低头,毕恭毕敬:一切都遵皇上安排,为了微臣的事情,劳烦皇上操心,是微臣的过错。你是朕最忠心的臣子,亦是朕最好的兄弟,这么多年,你我相互携手,走到现在,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不需要说这么见外的话。微臣谢过皇上。他还是那么乖顺、懂事、听话,与之前一模一样,璋和帝笑:如此甚好,你刚回家,还没有见过你娘吧快回家吧,莫待久了,让你娘担惊受怕。微臣告退。裴珩后退两步,这才转头大步朝门外走去。身后的璋和帝一直盯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外,璋和帝的目光这才看向了棋盘。三局。他与裴珩平了两局,最后一局,他险胜一子而已。就只胜了一子。他故意输给自己,还输的不显山不露水。裴珩棋艺精湛,二人从小一道学棋,裴珩有天赋,总是赢自己,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赢不过裴珩。有时候一局他能输掉半壁江山,裴珩得意到不行,为了棋盘上的地位,二人总会吵会闹会打一架。后来,裴珩开始收敛。赢还是照赢的,只是不敢跟他打架了,只挑着眉看自己,他知道裴珩心中得意,但是璋和帝也明白,裴珩将他当皇上,也当兄弟,才会又恭敬又亲密。再后来,裴珩虽然还是赢他,但是赢的子不多,顾及着帝王的颜面。现在,他不赢了,还输。不敢输的明目张胆,但也说明,裴珩与他之间有了隔阂。帝王心,海底针。他们之间早就已经回不到从前了。璋和帝冷笑,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拂落在地,黑色的白色的玉棋子噼里啪啦地滚落了一地。吉祥端药进来,那棋子就滚到他的脚边上,吉祥不敢言语,低着头将药碗放在璋和帝面前,皇上,药熬好了。然后跪在地上,无声无息地将棋子捡起来,放在棋篓子里。扔了。璋和帝一声令下,吉祥立马道:是。门外,裴珩已经走到了台阶下,并没有听到棋子落地的声音。皇上最近生病了,一直在喝药,但是什么病,奴才并不知道。尹公公见四下无人,突然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宫里突然多了一位叫扁非的大夫,皇上特意安置在养心殿里。扁非。裴珩看了尹公公一眼,笑了,阿珩多谢公公相送。今年的梨花醉上新了,公公哪日若是得空,可以出宫去梨花楼坐坐,品品梨花醉。奴才早就馋这闻名大越的梨花醉了。尹公公笑眯了眼睛,白面无须的圆润面庞,笑起来像是弥勒佛:奴才听闻冷老板过世,还担忧这闻名大越的梨花醉自此要消失了,谁曾想,冷老板竟然还收了徒弟,一手酿酒手艺也倾囊相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奴才喝过,比冷老板酿的味道更好,今年定是要多买一些,埋在梨花树下,等奴才告老还乡,可以日日畅饮。那我就等着公公大驾光临了。裴珩拱手:告辞。大都督好走。尹公公目送裴珩走出了十几步远,这才提着衣摆快步上了台阶,刚走的宫门口,里头就听到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棋子落地的声音。接着是璋和帝的怒声:扔了。吉祥在里头。正好赶上了。尹公公也不急,就站在大殿门口,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吉祥出来了,手里捧着两盒棋子。干爹,这个怎么办啊吉祥问询他的意见。尹公公回他:皇上让你怎么办,你不就怎么办嘛!不是啊,干爹,这棋子最贵重不说,还是皇上最喜欢的,只要他下棋,就要这副棋子,真要丢啊丢了皇上会不会怪罪奴才啊!吉祥哭丧个脸。皇上让你丢,你就丢,再贵重有什么用,再喜欢有什么用,好与不好,喜欢与不喜欢,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尹公公望着偌大的皇宫,巍峨的建筑下,宽广的广场上,有一排排的侍卫或者宫女们列队穿过,人显得多么的渺小。这些人脚下的砖块,岁月流转,已经百余年,它们从不曾改变。有血有肉的人,才是最易变的,人是,心亦是。宫门缓缓地打开。宫门开了,是不是爹啊安哥儿一听宫门打开的声音,立马跳下马车看,就等在宫门外头,许婉宁知道他迫切地想要见到裴珩,也就没拦着他。外面的阳光和热闹照了进来,裴珩抬头,双目尽是暖阳,同样,也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安哥儿兴奋地冲他招手,爹,爹,爹。还有许庭安在冲他挥手:姐夫,姐夫。这才是七岁大的孩童该有的天真和稚趣。安哥儿历来都是稳重的,可今日,他太开心了,让他丢掉之前的桎梏,变成了一个真真切切的小孩子。裴珩多想上前去抱抱他,将他抱起来,转几个圈儿,告诉安哥儿,自己有多高兴,有多为他骄傲,有多爱他。可现在,不行!裴珩强压住内心的激动,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宫门。他脸上的表情太过严肃,一直都欢天喜地的长安和庭安,脸上笑也都凝固了。爹。姐夫。两个人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声音都变得胆怯,长安更是,紧张担忧胆怯地望着裴珩,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裴珩冷着脸,走到两个孩子跟前,没有笑,就连声音都是冷冰冰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该来的还站在门口大声说笑,不要命了。他的吼声,传到了马车里。许婉宁脸上的笑也跟着凝固。陈望跳下马车,大,大人……就连陈望,也都束手束脚。裴珩上了许婉宁的马车,回头看两个孩子还傻愣在原地,他又呵斥道: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上马车。本来欢天喜地的事情,被裴珩的冷言冷语,一切都变了味。许庭安倒没什么,裴长安整个人都偃旗息鼓,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偃旗息鼓。裴珩回头时,看到长安这般,心都要被绞碎了。安哥儿跟他撒娇,可他却要亲手粉碎掉他们父子两个的亲昵。裴珩心如刀割,挑帘子进去了。许婉宁立马迎了过来:阿珩,发生什么事了裴珩抬头,眼睛红红的,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他嘴唇翕动:阿宁……下一秒,他则爆发出了怒吼:你怎么回事,怎么带着孩子到这个地方来,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能来的嘛!许婉宁脸色骤变,紧接着,车内传来她抽泣的声音:对,对不起,下次,下次不,不会了。走吧,下次别再这样了。裴珩的语气软了下来,我也是担心你。马车走了。宫门后头一角,一身黑衣的萧庭扭头离去。离皇宫已经有几十米远,确定那个人听不到他们的谈话,裴珩这才一把抓起许婉宁的手,声音都在颤抖:阿宁……裴珩的手冷的跟冰一样,可明明今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就算已是深秋,也不可能这么冰冷。阿珩,我都知道,不用说的。许婉宁抱着裴珩,将他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你刚才在外头对安哥儿的冷言冷语,我都理解的,不用说话,先平复下你的情绪。裴珩闭上了眼睛,躺在许婉宁的怀中,听着她强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裴珩躺着,许婉宁轻轻地给他揉捏着太阳穴,给他放松,缓解。阿宁……裴珩睁开眼睛,直视许婉宁,眼里有痛苦和难过:皇上驳回了我给安哥儿改姓的事情。我知道,在顺天府的时候,就听莫浔说了,他还说,安哥儿能得榜首,是因为皇上的欣赏,我就猜到了。皇上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还让我们没办法不接受,只能接受他的安排。他让我不要给安哥儿改姓。裴珩冷笑:让我过继裴子聪将来的孩子,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逼着我据理力争,可我没与他争执。所以你不想争也不能争。你一争,他的猜测,就会变为笃定。裴珩伸出右手,搂住许婉宁的脖颈,轻轻地吻了吻许婉宁的唇瓣。虽很快结束,可这短暂的亲昵却让裴珩迅速冷静了下来:阿宁,我对不起安哥儿,他要我的鼓励和夸赞,可我偏偏什么都不听他,就先斥责了他一顿。他会恨我吧,肯定会恨我的。许婉宁却不这样认为:我理解你的苦衷,我相信,安哥儿也会理解你的苦衷。后面的马车里,许庭安气得在马车里跺脚,他是不是疯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们,我们都还是孩子,好好说不就行了,干嘛要骂咱们,我们就不该来接他,好心当成了驴肝肺。许庭安一个人骂不过瘾,拉着低垂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裴长安:安哥儿,你也骂他,你考的这么好,来这儿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告诉他,让他高兴。咱们也别给他面子,我们一起骂他。裴长安摇摇头,小舅舅,你别骂他。为什么啊他都不听你说话,就骂你不该来,他不该骂吗裴长安嗯了一声,嗯的,不该骂!许庭安安静了下来:确实不该骂,他是你爹,是我姐夫。马车直接去了梨花楼,裴珩先上去了,许婉宁在下头等两个孩子。许婉宁一手牵着一个,两个孩子心情都不好,许婉宁心情也跟着不好,可她什么都没问,而是等上了三楼,确定周围没人,这才蹲下,跟两个孩子简单解释了两句。娘,你什么都不用说。裴长安制止了许婉宁的话,小心隔墙有耳。许婉宁:……裴长安先进了厢房,裴珩就站在离他几步路的地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嘴唇翕动,想喊他的名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父子两个无声地望着彼此。突然,裴长安动了。他朝裴珩跑去,小小的脸上洋溢着童真的笑容,一蹦一跳,裴珩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安哥儿……裴珩蹲下,张开的双手,眼神温柔地望着越来越近的安哥儿。父子两个在接触的一刹那就抱在了一起,裴珩起身,将安哥儿抱了起来,转了好几圈后,安哥儿靠在裴珩的肩膀上,激动地凑到他的耳边,低语:爹,我考了第一名,我考上秀才了。爹知道,爹为你骄傲,爹为你自豪。裴珩眼眶泛红,泪就跟着落了下来。在场的人都有些懵。许骞问许长安:你们不是一块来的吗怎么安哥儿到现在才告诉他爹许长安想到扯上安哥儿说的话,再看看姐夫慈爱的模样,跟在宫门口冷酷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他也不确定了,安哥儿说回来再说。许长安没提宫门口发生的事情,看着抱在一起的父子二人,小脑袋有些不够用。笃笃笃……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裴大人,你在不在老夫找你喝庆功酒来了。是罗子旭,在外头兴高采烈。他的孙子这次也考上了,一家人来这里庆祝。许婉宁说了一句,亲自过去开门。裴珩抱着裴长安,低语:还要陪爹演一场戏,别难过,知道吗裴长安眨巴眼睛,灵动又童真:我知道的爹,你放心。裴珩亲了口裴长安的额头,目光中皆是温柔慈爱。将安哥儿放下后,刚才慈父的面容陡然消失,裴珩面无表情地走到门口,罗大人来了是啊,咱们一块来喝个酒。罗子旭满面红光:我孙子考上了,你儿子更厉害,榜首啊,七岁的榜首,简直是羡煞旁人啊!裴珩淡淡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他一番话出口,整个厢房都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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